【无“唐”不欢】厨房里的那些事儿

疫情期间，报纸停刊。编辑部工作做了加量，恢复更新公众号和视频号。这就搞出事儿来了，照样等稿子，加上剪视频，每天搞到半夜，虽然我其实不会拍不会剪。

经常结束工作后，打开冰箱，看看，啥都没有。疫情期间，我家基本靠姚老师投喂（具体投喂包括不限于下图）。彼时心里还是失落。食物给人以安全感，无论在肚子里还是在冰箱里。

翻出李舒小姐的《民国太太的厨房》聊慰饥肠。这本书以我的小见识是很厉害的，2016年第1版，到去年已经第13版。我的《她们谋生更谋爱》《悠然岁时迁》都再版过。也就这两本。

《民国太太的厨房》写了民国时代的部分名人，以文艺男为主，他们与食物的关系。爱玲小姐说：再没有心肝的女子，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夹袍的时候，也是一往情深的。仿造一句：再薄情的人间，说起宋惠莲用一根柴火煮烂的猪头，说起大观园里油腻腻的胭脂鹅脯，也还是漾起几分烟火暖意的。就这么点子暖意，对付着能把眼前这半杯冷酒喝下去。

爱玲小姐不做饭，即使与胡兰成鹣鲽情浓，末了胡兰成还得出门找个馄饨摊子解决。爱玲小姐不会洗手作羹汤，她是个有原则的女人。赵四小姐是下厨的，少帅远庖厨，饭要吃客要待，而且有大量的空闲吃饭待客，于是春天的砂锅鱼头，夏天的清炒豌豆，秋天的炒醉虾，冬天的火锅赵四小姐手到拿来。简单一道清炒豌豆，她的豌豆是先用鸡鸭汤浸泡过，烧的时候用肉汤加鲜奶调汁，成菜汤汁雪白豌豆翠绿。就问你服不服？

都知道钱锺书十指不沾阳春水，但是1937年的英国，杨绛生产，月子里钱锺书煮了一锅金黄色鸡汤，并且体恤地剥了家乡风物蚕豆瓣，一脉温存被记忆封存，多少年后杨绛念念，民国厨房里的太太很知足。还有赵元任的太太杨步伟，优秀到干啥都成功，开医院开饭店做太太，治大国若烹小鲜，打理公司打理厨房，烧着烧着菜，腾手出书教外国人烧中国菜，教外国人点中国菜。且绝不贪恋财与名。杨步伟的故事里有股子昂昂正气，类似于饭锅头的镬气，让人满心欢喜猛吸几口。

饮食男女这四个字，看上去浅显，其实大有深意。虽然李舒说的是厨房里舌尖上的饮食，字里行间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男女。贪婪是一种动物性，只是无论对食物还是女人，都要有个度。过了度，都是让人不愉快的，甚而至于伤身伤命。黄侃五十而绝，直接原因是大啖螃蟹饮酒过度胃血管破裂，顺带说一句，甫知天命之年，他已经结了9次婚；朱自清严重胃溃疡兼胃穿孔去世，主要原因之一是饮食不节制，吃坏了胃。饿死？这是没有的。

我看了《民国太太的厨房》，很有感慨。孔子他老人家说，吾未见好德如好色。其实，好色是尊重身体的诚实，也可以拔高为生命诚可贵，爱情价更高。耽溺于美食，也是尊重身体的诚实，同样可以拔高到懂得生活热爱生活。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。只是《民国太太的厨房》说起来其实和太太没有多大关系，太太在这里至多不过起个厨娘作用，你懂得。

如果单纯是厨娘也就罢了。总好过一边和朋友吃着太太烟熏火燎烧出来的菜，一边和朋友商量着如何离婚，让人看得好气又好笑。

书的末章是“二十四味食单”，不知道是不是仿效《随园食单》。张爱玲的可颂，张大千的牛肉面，王世襄的葱花蛋，康同璧的罗宋汤等等，举凡二十四道。有些看上去难倒是不难，如法炮制就难说了。食物这个东西，饱腹是基本功能，在此基础上，还有其他辅助功能， 比如心情，比如对食的人，比如佐餐的酒，一发散，民国太太势必得走出厨房。

专栏作家介绍

唐玉霞：酿传媒的酒，煮文艺的茶。出版有《城人之美》《悠然岁时迁》《千古红颜：她们谋生更谋爱》《回味：美食思故乡》《回味：低头思故乡》《陌上芙蓉开正好》等随笔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