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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气物语|玉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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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 编辑:王妍 大V号

春潮澎湃,百花齐放,我以为是从玉兰这里开始的。或许,初春,也有其它性急的花儿已然默默地开放了起来,但是,哪一样都比不上玉兰花惹眼——不用成双成对,不用呼朋引伴,只是自己,便独成一处好风景。

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,草木亦然。且不论玉兰的外在形貌,只其内在气质,便已是卓尔不群。

草木的表达,靠着它们的返青成长开花结果,还有它们的叶落归根、化作春泥更护花。我所欣赏的是,深冬光秃秃的玉兰,依然不失一份矜持和隽永的骄傲。外在的沉默,并没有阻挡住它内在的坚持和努力的修炼与成长。这时节,它是隐者,有一种力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蓄积,无数的花苞正在一个个枝节上悄悄地酝酿。

玉兰打苞的样子,自有一段风流,那是一种女性所独有的极为纯粹的妩媚婉转——是歌曲唱到高音区,并不急着一口气扬上去,而是渐渐地荡漾开来,有了回环;是被风吹皱的湖面,颤颤悠悠的;是杨丽萍在跳孔雀舞,袅袅婷婷的;是擦黑的天空中,星星们齐齐点亮了灯火,周遭刹那间明媚撩人。

那些花苞,一粒一粒的,一天大似一天,雨水一过,仿佛被触碰到了机关,又似被点燃的烟花炮竹,噼里啪啦,齐刷刷地全开了。

玉兰是一种善于表达的草木,尤其在阳春三月的时候,在没有一片叶子的枝头,一树的花朵,绽放得襟怀坦荡,一盏盏明灯似的,或者圣洁莹润的白,或者华丽高贵的紫。

若说登对,初春时节的玉兰树与它自己的花朵是登对的,盛夏时节的玉兰树与它自己的片片绿叶是登对的,深秋寒冬时节光秃秃的玉兰树与鸟群是登对的;若说玉兰花的美,含苞待放的时候,半开半合的时候,华丽盛开的时候,那份蓬勃昂扬的饱满丰盈,那丝丝缕缕地从花蕊里飘扬出来的芬芳,无一处不是至美。即便凋落,玉兰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。以我的观察,它们并不是同时谢幕的,还有,即便是谢幕,它们都富有翩然的仪式感,是训练有素的集体舞演员们,先撤下去一半,再撤下去一半,再撤下去一半,坚守到最后的、头天还绽放在枝头的玉兰花倏忽不见了——让人疑惑着,是不是黛玉荷锄葬进了花冢里。

深秋时节,我的窗前,玉兰树渐渐地干枯了下去,叶片纷纷坠落,青丝到白头,饱满到枯竭。我相信,叶落也是玉兰的一种表达方式,就像说话行动不太利落的老人,他们的表达,多数时候,是颤抖的双手、双腿乃至整个身体。其实,在深冬,光秃秃的玉兰树,也是好看的风景,至少,我喜欢,还有鸟儿们也喜欢。白日里,我站在窗前,看见成群的鸟儿飞过来歇脚时,一定会选择秃了枝丫的玉兰树,而不是青枝绿叶的那些树们。于是,很自然的,鸟儿们,成了玉兰树的花朵,黑色的,灰色的,褐色的,比起色彩艳丽的花朵来,更显得格外的大气好看。也就是这些鸟儿们充满生机的灵性表达,把玉兰树那或许已经有些失落的心态一把挽救起来。原来,鸟儿是玉兰树最好的朋友呀,发现这点时,我的内心充满了感动和感恩,替玉兰。

喜欢观赏鸟儿们簇拥在山寒水瘦的玉兰树枝丫上的盛景,这时候的玉兰树,慈眉善目的老人似的,儿孙绕膝,福寿双馨,让人艳羡得紧。

天还没亮呢,鸟儿们就唧唧咕咕地开始说话了,虽然听不懂鸟语,但是,这全然不影响我的喜听爱听。卧室的窗台上,隔些天就会积一些枯草,我知道那是鸟儿们在飞往玉兰树上戏耍时顺便衔过来的,其实,根本做不了窝,可它们愿意如此地乐此不疲,我也是在心底里暗自欣喜。

喜欢三毛的那首诗,“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,站着永恒,没有悲欢的姿势。一半在尘土里安详,一半在风里飞扬。”其实,树的很多地方,我们人没法比,不说别的,单单是它们的一季枯萎很快便能迎来下一季的繁荣,我们也只有悄悄羡慕的份,当然,我羡慕至极的,是绽放在玉兰枝端的——大气、典丽、芬芳,且堪当美味的花朵们。

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、见我应如是。”辛公句子里的字,柳如是拿来做了自己的名字,她的自信,由此可见一斑,也是因为,她的相貌才情,与这首词匹配得恰恰好。

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玉兰把花开得软玉一般的温文尔雅满目芳华,与柳如是之取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——因为,它深知,自己配得上。



【作者简介】

子薇,本名吴金兰,安徽枞阳县人,居芜湖,安徽文学院第五届签约作家,鲁迅文学院安徽中青年作家班学员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发表小说、散文随笔二百万字,出版长篇小说《此情可待成追忆》《等你归来》《今宵多珍重》、散文集《你若有心,尘世温暖》等,曾获2007-2008年安徽文学奖(政府奖)、第二届鲁彦周文学奖提名(优秀)奖、金穗文学奖一等奖等。